一个星期六的早晨,我在工程楼旁边的路上散步。兰兰的天,清新的空气,气候宜人。这是我飘洋过海到匹兹堡大学作访问学者的第二个早夏。不注意之间,一个洪亮而亲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:“卢先生,天气真好呀!”我说:“是呀!”。这时我发现他就是Mr.David Fyock,所有中国来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都称呼他“费先生”。费先生说:“今天有橄榄球比赛,你有没有兴趣来与我们一起看?我这里还有票。”我说:“好啊!我正想了解橄榄球比赛是怎么回事呢!”
当天好像是匹兹堡钢人队对辛辛纳提孟加拉虎队。反正是一场高水平的比赛。橄榄球又称美国足球。此前我只是觉得那些人高马大、健壮如牛的球员们,戴着头盔面罩,护肩高高耸起,抱着球横冲直闯,看不出有什么规则。这回有费先生坐在我旁边解释:什么是十码线(ten-yard line),什么是持球触地(touch down),什么是故意压人(piling up) ,什么是鱼跃阻挡(flying block) ,还有卧压球(lie on the ball)呀 , 举球越过对方球门线(touchdown running)呀,等等,听得津津有味。
常言道:会看看门道,不会看看热闹。费先生让我看出了门道。从此我认为,橄榄球的确代表了一种美国精神:团结、互助、勇敢、奋进。
费先生是匹大同学会的负责人。偌大一个大学,有三分之一的经费来自校友们的捐助。有一次,我亲眼看到冠盖云集,费先生忙得不可开交。费先生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。
1984年10月分,费先生在他的农庄里举办了一次大型party,有匹大的教授,社会名流,电视台记者等好几百人到场,也包括许多在匹兹堡大学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和学者们。我是其中之一。下午大家烤玉米,又吃又喝。晚上,在布置得乡村气息十足的Barn里,乡村乐队演奏着热情澎湃的音乐,大家尽情地跳着土风舞。费先生和费太太轮流与我们这些不会跳舞的中国学生和学者们跳舞。大家兴高采烈。
1985年6月22日,我们又到费先生的农场去玩。大家在水塘边散步、聊天。费先生开着拖拉机,拉着我们绕他的农场兜风。入夜,大家围着篝火,谈笑风生。有人讲故事,有人唱歌。当唱到董文华《十五的月亮》时,大家都不竟为那“十五的月亮,照在家乡,照在边关。宁静的夜晚,你也思念,我也思念”动容。我们远离祖国和家人,身在异乡为异客,这时候费先生和费太太的招待和关心使我们倍觉温暖。
费先生是一个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。作为一个地道的美国白种人,费先生在言谈中总是体现出他对其他族裔和国家的人民,特别是少数族裔和发展中国家人民的关怀、爱护和尊重。所以,我们都觉得他和蔼可亲,有事总是向他求助。有一次我们与房东发生纠纷,费先生鼓励我们要敢于站起来为自己说话。费先生一直陪伴我们上法庭,从Magistrate 法官的社区小额法庭一直到Allegheny县的中级法院,最后打赢了官司,维护了我们的权益。
1985年的圣诞节是我在匹兹堡大学两年中的最后一个。我与盛曾慰等学者一道,在费先生的家里过节。费先生和费太太用最好的食物招待我们。他们把自己的主卧室让给我们,自己拿睡袋睡客厅。像这样的人家我怎能在一生中忘记呢!
圣诞节上午,室外白茫茫一片,是一个真正的“白色圣诞节”(White Christmas)。费先生鼓励我们大家一起去滑雪。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滑雪。不是奥运会冬季比赛的那种,是Cross Country,即越野滑雪。不过这已经是够刺激的了,使人想起了“智取威火山”。
我们在费先生的家门口留下了一张合影。
1986年回国后,我又在1989年被公司派到美国洛杉矶工作。几经转折,到了华盛顿。在分别了22年以后的2007年4月28日,我携我的太太以及小儿子俩口子与费先生费太太再相会。在同样的地方,留下了另一张像片。
当2009年10月我和大儿子去看费先生时,他正在驾驶着割草机割草。2010年我收到了费先生80岁生日时拍的照片,优雅、和蔼、慈祥。
想不到的是,费先生竟于2011年2月22日下午两点因为跌伤而去世。我和大家一样,怀着极端悲痛的心情,来纪念我的亲密朋友——费大卫,我们亲爱的费先生。
卢安坚,2012年6月19日写于美国华盛顿